第49章 第49章（一更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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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第49章（一更）
◎“是，謹遵小師姐之命。”◎
四十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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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還記得在凈水鎮的時候嗎？”謝折擡眼看向虞枝, “那天，我在崔九院子裏見到了一個人。”
虞枝眸光閃了閃，無須謝折言明, 她也已經知曉了，謝折口中的人是誰。
“至於他為什麽在那兒，以及到底做了些什麽事……”謝折頓了頓，他看著虞枝, “等所有事情都了結了，你再親自問他吧。”
這便是謝折從未主動提起過祝知禮的原因。
他知曉祝知禮一定是有些問題的，可對於虞枝而言，祝知禮是同伴, 是兄長，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撇清關系的陌生人。
謝折不會強求虞枝認為祝知禮是個壞人。
他會給虞枝足夠的時間，由她自己去辨別，選擇。
這世上, 沒有人能左右虞枝的意志。
即便是謝折自己也不行。
因為祝知禮的事, 虞枝看起來有些懨懨的, 兩人並沒有在外面逛太久便回到了村子裏。
謝折如今身上一堆事情壓著, 還要避免被人發現虞枝的存在, 所以也不能在村子裏呆上太久。
一日不過堪堪過半, 謝折便準備動身離開了。
虞枝走到村口送他, “事情有了進展，別忘了寫信告知我一聲。”
謝折點了點頭，“你無須將自己拘在屋子裏，出來轉一轉也是沒什麽大礙的。”他頓了頓, 擡眸看向虞枝身後的寧雁靈, “你若是無事, 便陪著她在附近轉轉，只是別走遠了，遠處腹地妖獸橫行，你們兩個，許是應付不過來。”
“你放心，有了你這句話。我會拉著阿枝出去的，定然不會叫她整日悶在屋子裏。”
謝折微微頷首，示意兩人無須再送，回去便是。
虞枝也沒有強求，只是又提了一遍，叫謝折記得給自己寫信來。
回去的路上，寧雁靈眼珠子轉了轉，“便是當真有什麽難事，謝折也不會寫信告訴你的。”
虞枝有些疑惑，“為何這樣說。”
“你想啊，你都被送到這種地方避禍來了，他又怎麽可能讓你憂心外頭的事兒呢？”
“不會的。”虞枝搖了搖頭，“若是其他人，或許會像你說的這樣，但謝折不會這樣的。”
“我來這兒，與其說是避魔修之難的禍，不如說是為了整個離月宗好。倘若我不假死躲起來，那麽離月宗所面臨的處境將會變得十分難堪，進退皆不是。”
“倘若我沒有被冠上什麽異世之魂的名頭，謝折才不會因為這魔修之難將我送到這種地方藏起來呢。”
“可是那些魔修，當真難纏極了。”寧雁靈便是想起，就抖了個激靈。“謝折若是當真依你所言告訴你，不是讓你平白擔心嗎？”
她雖並沒有去練境，可那些魔修出現時，她卻是在榆城城中的。
那些魔修的實力，遠遠在多數修士之上。
兩方對上，是一種碾壓。
起初，榆城城中的修士不是未曾抵抗過，可是，不過一兩招，就叫魔修廢去了修為，成了廢人一個。
寧雁靈本以為自個兒也會死在那兒，誰料叫謝折安排人帶走了。
雖然在這小村子裏，多有不便，但對於寧雁靈來說，能夠躲在這小村子避世，未嘗不是一樁幸事。
至於外面發生的禍事，她也不願多聽，多知。
就算知道了，她又能做些什麽事呢？除了替外頭的人擔心以外，她什麽都做不到。
“知道了就知道了，我又不是什麽會因為這些事兒擔心得睡不著的性子。”虞枝瞥了眼寧雁靈，只她們兩個人的時候，村中的龍族便時不時地上前來與她們打招呼。
寧雁靈看起來與他們熟絡極了，不是與這個寒暄兩句，便是同那個討要什麽吃食。
也虧得寧雁靈忙得過來，她一邊與那些龍族寒暄，一邊還能繼續與虞枝之間的話題，“那這謝折也是真夠奇怪的，說喜歡你吧，卻又讓你把那些危險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，說不喜歡你吧……倘若他這樣的籌謀都叫不喜歡，那我也不知什麽才是喜歡了。”
虞枝有些無奈地斜了寧雁靈一眼，也不知面前這位，怎麽什麽事都能扯到喜歡不喜歡上的。
她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，“那可是謝折，我就算會擔心，卻也同樣篤定，最後勝利的人一定是他。”
“現在，他又與離月宗是一體的。那麽我就算再怎麽擔心，也不會茶不思飯不想。”
寧雁靈仍舊一臉不解。
而一個雙眼被黑色布條遮住的龍族男子趁著寧雁靈不備，將一籃子東西塞回了寧雁靈懷裏。
那龍族男子將東西塞過來後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等寧雁靈反應過來後，人早就走得沒影了。
虞枝的視線從寧雁靈和那男子身上轉了一圈，臉上帶了些揶揄，“那人，和你是什麽淵源，你怎麽這樣一副表情？”
寧雁靈臉上神色覆雜，她咬著牙，一字一頓道，“是個瞎了眼的，沒心肝的壞人！”話音落下，便見寧雁靈提著東西氣鼓鼓地走了。
虞枝跟在後面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。
看來寧雁靈在這村子裏過得的確不錯，短短的時間裏，不光有了朋友，還有了——仇人。
在村子裏的日子稀松平常。
在寧雁靈的堅持下，虞枝不再整日悶在屋子裏，每三五天會和寧雁靈出去逛一逛，松快松快。
其他時候，虞枝便是在屋子裏修那把長槍。
至於謝折的信，則是每半月一封。
偶爾，明遠也會隨著謝折的信寄些東西給虞枝。
一轉眼，那木匣子裏裝著的信，捏在一起，也有一指那麽高了。
只是距離上一次的信，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。
謝折的信，仍舊沒有傳來。
饒是先前說著不會擔心到茶不思飯不想的虞枝，也是一連幾日，坐在窗前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。
寧雁靈知道她這兩日情緒不好，遂十分乖覺地沒怎麽來打擾過虞枝。
只是今兒卻是一反常態，大早上便來了虞枝屋子裏。
見到寧雁靈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，虞枝微微蹙眉，不自覺攥緊了手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在村子裏，見到了謝折的那個手下。”寧雁靈坐在了虞枝身邊，眉眼緊皺，看著也有些不安，“她在村子東邊，那座空置許久的院子裏走進走出的，看著心事重重的。”
寧雁靈頓了頓，“而且這幾日，村子裏多了不少人。”
虞枝聞言垂下眼，過了好一會兒，她站起身，“我得去看看。”
寧雁靈有些擔憂，“可是我們與那位彌月大人沒什麽交集，會不會惹得……”
虞枝沈吟片刻，“我與彌月有過幾面之緣，她應當不會為難我們，更何況，我只是去問一問謝折如今怎麽樣了，怎麽近月餘沒有寄信來，不會有事的。”
聽虞枝這樣說，寧雁靈雖仍有些擔憂，卻是點了點頭，跟著虞枝朝著東面的空屋走了過去。
只是還沒等他們靠近，便有藏在暗處的人出面，將虞枝和寧雁靈攔了下來，“閑人莫近。”
虞枝同寧雁靈對視一眼，兩人相處這麽久，還是有了些默契的。
只見寧雁靈猛地撲到了那出來攔住他們的人身上，而虞枝則是趁著這機會，朝著那空屋子跑了過去。
只是也不知是寧雁靈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出來攔住她們的人。
那人不過一招，便反手制住了寧雁靈。
他提著寧雁靈，仍舊是輕輕松松地攔住了虞枝，“兩位請回。”
攔雖攔住了，仍舊搞出了些動靜。
彌月從院子裏走了出來，她看見過虞枝，楞了楞，而後開口道，“虞姑娘，您是有什麽事兒嗎？”
見到彌月，虞枝推開了攔著她的手，“我想要問問……謝折可還好？我已經一個月不曾……”虞枝的聲音頓了頓，她鼻尖輕嗅，空氣中，似有淡淡的血腥味兒。
見虞枝突然止住了話頭，彌月垂下眼，似是思索著什麽，片刻後，她側過身，“你隨我過來吧。”
進了院子，虞枝才發覺，四下都有人守著，好像這屋子裏，住著無比重要的人。
那這個無比重要的人還能是誰呢？
虞枝從原先的小步走變成了快跑，她很快就穿過彌月，跑進了屋子裏。
屋子中央，擺著一個繡有白虎的屏風，屏風後，影影綽綽，模糊地映出了一個人的影子。
“彌月，我說過，不要這樣闖進來。”屏風後的聲音傳來，有些低，似是有些虛弱，所以連帶著發怒也沒那麽駭人了。
謝折坐在屏風後。
他受了些傷，換藥時心情總不大好，也不想叫別人見到他換藥時的模樣。
所以在聽到腳步聲時，他想也沒想便低聲呵斥道。
這兒的人，除了彌月以外，不會有人敢來打擾他，只是這彌月，今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，竟是冒冒失失的。
“彌月！”呵斥後，見那腳步還未停，謝折眉頭微蹙，擡眼看了過去，“你今日……”
站在屏風邊的人不是彌月，而是虞枝。
謝折先是一楞，等他反應過來，第一時間竟是想要將半褪的衣服拉起來。
可是虞枝已經走到了他身邊，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。
謝折背上，幾乎可以說是血肉模糊。
他右肩處，有一碗口大的傷口，傷口處似是被人將肉完全剜去，露出了森然白骨。
“你是，什麽時候來村子裏的。”虞枝開口道，揪著謝折衣領的手卻是仍舊沒有松。
謝折難得賠著小心，“三五日了。”
虞枝冷笑了一聲，“三五日？”
“那許是七八日。”謝折又道。
虞枝這回沒有接話，只是垂眸看著謝折。
謝折被她盯了好一會兒，才做投降狀，“十日，當真是十日。我是想著等傷好些，再去找你，誰料你竟是自己找上來了。”
“怎麽會傷成這樣？”虞枝總算是松開了揪著謝折領子的手，她從謝折手中將裝有藥粉的瓷瓶接了過來，“這藥當真管用嗎？都這麽久了，怎麽傷口還不見好。”
謝折咳了一聲，他微微側過頭，在藥粉灑在傷口處時，聲音微微有些發悶，“人修與魔修在榆城發生了一場大戰。”
虞枝是知道這事兒的。
謝折在一個月前的信裏，有提到過，人修與魔修之間，註定有一場硬碰硬的戰鬥。
這大半年的時間裏，魔修發展迅猛。
一是因為謝折的授意，二是先前謝折所說的另一股勢力的魔修，這短短的半年時間裏，發展十分迅猛。
是以，不過半年，榆城以南便叫魔修占了大半。
一時之間，百姓流離失所，紛紛向北逃難，往北邊的難民多了，糧食，住所自然變得緊缺，眾人的日子，過得都有些苦。
所以，人修決定，躲回榆城。
榆城一戰，人修慘勝。
他們雖奪回了榆城，卻是死了許多人。
七大宗門中，除了領頭的蒼羽宗與排行第七的關影宗外，其餘五大宗宗主皆是身亡。
甚至連屍骨都沒有能留下來，只在戰場上，找到了他們的殘肢斷臂。
而在魔修之難中，曾領著眾人數次擊退魔修的謝折，同樣身受重傷。
虞枝抿了抿唇，她手腕動了動，大片藥粉倒在了謝折右肩的傷口上。
突如其來的刺痛，讓謝折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“虞枝，你是見我沒死在榆城，想要讓我死在這兒不成？”緩了好一會兒，謝折才緩過來那一口氣。
虞枝哼了一聲，“兩邊都是你的人，你還傷成這樣。”
聽謝折說到五大宗宗主都戰死後，虞枝便大抵猜到了，那五個人當年也摻和進了龍族的事裏。
謝折正是借著這次的時機，報了一部分的仇。
至於那五個人，是不是真死了，已經無關緊要了，至少虞枝知道，那五個人，再也不會出現在別人面前了，那與死了，又有什麽不同呢？
“我原本，的確是打算受一點傷。”謝折低聲道，他擡眸看向虞枝，“總不能大夥兒都死的死傷的傷，我卻完好無損。”
謝折原本安排了自己的魔修，藏在暗處，給自己一劍。
誰料，那日榆城中，魔修的數量是謝折原先預料的五六倍。
魔修中，有另一股勢力，這事兒謝折知道，且一直在調查。
只是他不曾想過，這另一股勢力，竟是已經這般強勁了。
“所以，另一股魔修的勢力，你有猜測了嗎？”虞枝開口問道。
“有。”謝折看向虞枝，“你也猜到了不是嗎？”
虞枝手上的動作頓了頓，她看向謝折，“蒼羽宗。”
“是。”謝折點了點頭。
“這次的大戰，蒼羽宗不曾參與其中嗎？若是他們參與了其中，你為何不順手將聞人羽也順手綁了。”
“聞人羽那老狐貍。”謝折嗤了一聲，“他鮮少出現在人前，平日蒼羽宗也是由聞人開霽代替他出面，而且……”謝折頓了頓，“我懷疑，聞人羽背後，仍有一個，連我先前都不知道的人存在。”
“謝折，當年龍族的事情，究竟是怎麽一回兒事兒？方才你說的那幾個宗主，包括聞人羽，不過幾百歲，可龍族，千年以前，便沒了蹤跡。”
謝折眼眸微垂，片刻後，他扯唇笑了笑，“等事情了結了，我原原本本地講給你聽。”
見謝折這樣說，虞枝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，她用紗布將謝折身上的傷口纏好，“那我師父呢？還是滿慈師姐，他們受傷了嗎？”
謝折搖了搖頭，“我先前便預料到這一戰艱難，遂將師父與何師姐調離了榆城，他們沒什麽事兒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麽？”
謝折笑了一聲，“我聽說，何師姐與祝師兄打了一架，兩人都受了些小傷。”
虞枝唔了一聲，心底有些難過。
誰都沒有預料到，何滿慈與祝知禮有一日會針鋒相對，還是因為自己。
“謝折，能叫滿慈師姐知道我還活著的事兒嗎？”虞枝看向謝折，面上有些猶豫，“師姐待我情真，可她與知……與祝知禮也是一同長大的，親若姐弟，我不願師姐因為我這般難過。”
謝折沒有立刻回答虞枝的問題。
只是看他的反應，虞枝便知道這事兒讓他有些為難。
也是，這不光關系到自己，還關系到村子裏的這麽多龍族，哪裏是能那般輕易地叫別人知曉的事兒呢。
“若是不行那便算了，等事情都了結了，我再親自去與師姐解釋好了。”虞枝繼續道，並沒有強求。
見她臉上帶了些失落，謝折伸手，揉了揉虞枝的腦袋。
“先前不叫何滿慈知曉，是因為她越傷心，外頭的人便越相信你已死的事實，現在，眾人早就因為魔修之難焦頭爛額，少有人會想起你的事兒了，回頭你寫封信，我給何滿慈帶過去。只是你的藏身地，便先不要告知她了。”
虞枝聞言眼眸亮了亮，“那我現在就給滿慈師姐寫信。”
謝折微微挑眉，“還真是個沒什麽良心的，我受了這樣重的傷，也不說留下來好好照顧我。”
虞枝看向謝折，聲音裏也帶了一絲輕松，“當然要照顧你，照顧到你好全，我日日都來。”
謝折笑了一聲，只是緊接著又嘆了一聲，“虞枝，再歇上三日我便要離開了，另一股勢力的魔修蠢蠢欲動，我若是再不出現，許是會有人生疑。”
原本有些雀躍的虞枝聲音再一次放緩，“盡是這樣快就要走了？”
她還以為，謝折身上的傷這樣重，怎麽也要在這兒修養到傷口都好得七七八八呢。
謝折應了一聲，他斜斜靠在軟墊上，擡眉看向虞枝，幾分真幾分假地嘆道，“若是早知會被你撞見，索性剛來的時候就叫彌月將你抓來，讓你不合眼地照顧著我。”
虞枝瞥了謝折一眼，沒說話，仍是站起了身。
謝折面上不顯，心裏卻是有一絲悵然，“罷了，你回去吧，將給何滿慈的信寫好，明日來看我的時候帶來就是了。”
虞枝又瞥了一眼謝折，“誰說我今日要回去了。”
“不是要我不合眼地照顧你嗎？”虞枝有些繃不住笑，她輕咳兩聲，將臉上笑意壓了下去，做出一副嚴肅模樣，“那我自然要在你這兒待著看著你。”
“只是你那把長槍我快要修好了，左右在這兒也沒什麽事，我叫雁靈給我送過來——”到最後，虞枝仍是沒能憋住笑，眉眼彎似弦月，眸光亮亮的，印出了謝折的影子。
謝折雖仍是有力氣與虞枝說話調笑，但傷得的確有些重。
這三日裏，他每日醒來的時間，不過幾個時辰，多數時候，便是安靜地睡在那兒。
虞枝問過彌月。
彌月要虞枝無須太過擔心，那些魔修所用的武器淬毒，謝折用了猛藥將毒逼了出來，身子自然有些虛弱。
虞枝這才放下心來。
只是謝折睡著的時候，她也並未離開，而是坐在外間，繼續修補著長槍。
三日時間，轉瞬即逝。
晚食的時候，謝折看起來臉上有了些血色。
虞枝幫他攪動著有些燙的粥，擡眼看他，“什麽時候走？”
謝折擡眉看向窗外月亮，估摸著時間，“還能陪你四個時辰。”
虞枝微微瞪眼，“什麽叫陪我？分明是你還虛弱著要休養。”她擡手將粥碗推到了謝折面前，眉心微蹙，“便是回去了，也不要那麽拼命，你的傷都沒好全呢。”
“是，謹遵小師姐之命。”謝折的聲音帶笑，聽著頗有幾分不正經，不上心。
虞枝又瞪了謝折一眼，“可惜長槍還沒有完全修好。只能下次再給你了。”
謝折舀了一勺子粥，聽到虞枝的話，他擡眼看向屏風外，這兩日，時不時能聽到虞枝用小錘子敲敲打打的聲音，先前他看過，那桿長槍，如今看起來，當真有幾分從前的意思了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謝折收起笑意，無比認真道。
他從前的武器，他自是知曉了，修起來，要耗費許許多多的心神，可虞枝卻是沒什麽怨言的，當真一點一點按照古籍上所說的那樣，將長槍修了個七七八八。
其中耗費的心神精力，是謝折想象不到的多。
“虞枝。”謝折眸光暗了暗，燭火在桌上輕輕跳動著。
虞枝正埋頭吃飯，聽到謝折突然這樣無比正經地喊她的名字，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等到事情都了結，虞枝，你願意我當你的丈夫嗎？”
虞枝叫謝折的說法整得一楞。
哪有人這樣說話的，不是該問——虞枝，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子。
虞枝心中腹誹，全然沒有察覺到，自己第一時間的反應是願或不願，而是謝折的說法奇怪。
虞枝緩緩往嘴裏塞了一口菜，臉頰一鼓一鼓地動著，沒說話。
謝折繼續道，“我不會強迫你要去當什麽龍族少主的妻子，也不要你扮演謝折的妻子，你只仍舊只需做自己就行了。只是我想換個身份，陪在你身邊。”
虞枝垂下眼，她眼眶有些發緊。
她沒有說好，也沒有說不好，只是盯著面前的飯菜道，“不是說等事情了結了嗎？那你便等事情了結了再來問我吧。”
只是那時，也許我已經離開了。
虞枝心中想，不知為何，嘴裏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，突然變得有些難以下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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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“是，謹遵小師姐之命。”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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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還記得在凈水鎮的時候嗎？”謝折擡眼看向虞枝, “那天，我在崔九院子裏見到了一個人。”
虞枝眸光閃了閃，無須謝折言明, 她也已經知曉了，謝折口中的人是誰。
“至於他為什麽在那兒，以及到底做了些什麽事……”謝折頓了頓，他看著虞枝, “等所有事情都了結了，你再親自問他吧。”
這便是謝折從未主動提起過祝知禮的原因。
他知曉祝知禮一定是有些問題的，可對於虞枝而言，祝知禮是同伴, 是兄長，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撇清關系的陌生人。
謝折不會強求虞枝認為祝知禮是個壞人。
他會給虞枝足夠的時間，由她自己去辨別，選擇。
這世上, 沒有人能左右虞枝的意志。
即便是謝折自己也不行。
因為祝知禮的事, 虞枝看起來有些懨懨的, 兩人並沒有在外面逛太久便回到了村子裏。
謝折如今身上一堆事情壓著, 還要避免被人發現虞枝的存在, 所以也不能在村子裏呆上太久。
一日不過堪堪過半, 謝折便準備動身離開了。
虞枝走到村口送他, “事情有了進展，別忘了寫信告知我一聲。”
謝折點了點頭，“你無須將自己拘在屋子裏，出來轉一轉也是沒什麽大礙的。”他頓了頓, 擡眸看向虞枝身後的寧雁靈, “你若是無事, 便陪著她在附近轉轉，只是別走遠了，遠處腹地妖獸橫行，你們兩個，許是應付不過來。”
“你放心，有了你這句話。我會拉著阿枝出去的，定然不會叫她整日悶在屋子裏。”
謝折微微頷首，示意兩人無須再送，回去便是。
虞枝也沒有強求，只是又提了一遍，叫謝折記得給自己寫信來。
回去的路上，寧雁靈眼珠子轉了轉，“便是當真有什麽難事，謝折也不會寫信告訴你的。”
虞枝有些疑惑，“為何這樣說。”
“你想啊，你都被送到這種地方避禍來了，他又怎麽可能讓你憂心外頭的事兒呢？”
“不會的。”虞枝搖了搖頭，“若是其他人，或許會像你說的這樣，但謝折不會這樣的。”
“我來這兒，與其說是避魔修之難的禍，不如說是為了整個離月宗好。倘若我不假死躲起來，那麽離月宗所面臨的處境將會變得十分難堪，進退皆不是。”
“倘若我沒有被冠上什麽異世之魂的名頭，謝折才不會因為這魔修之難將我送到這種地方藏起來呢。”
“可是那些魔修，當真難纏極了。”寧雁靈便是想起，就抖了個激靈。“謝折若是當真依你所言告訴你，不是讓你平白擔心嗎？”
她雖並沒有去練境，可那些魔修出現時，她卻是在榆城城中的。
那些魔修的實力，遠遠在多數修士之上。
兩方對上，是一種碾壓。
起初，榆城城中的修士不是未曾抵抗過，可是，不過一兩招，就叫魔修廢去了修為，成了廢人一個。
寧雁靈本以為自個兒也會死在那兒，誰料叫謝折安排人帶走了。
雖然在這小村子裏，多有不便，但對於寧雁靈來說，能夠躲在這小村子避世，未嘗不是一樁幸事。
至於外面發生的禍事，她也不願多聽，多知。
就算知道了，她又能做些什麽事呢？除了替外頭的人擔心以外，她什麽都做不到。
“知道了就知道了，我又不是什麽會因為這些事兒擔心得睡不著的性子。”虞枝瞥了眼寧雁靈，只她們兩個人的時候，村中的龍族便時不時地上前來與她們打招呼。
寧雁靈看起來與他們熟絡極了，不是與這個寒暄兩句，便是同那個討要什麽吃食。
也虧得寧雁靈忙得過來，她一邊與那些龍族寒暄，一邊還能繼續與虞枝之間的話題，“那這謝折也是真夠奇怪的，說喜歡你吧，卻又讓你把那些危險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，說不喜歡你吧……倘若他這樣的籌謀都叫不喜歡，那我也不知什麽才是喜歡了。”
虞枝有些無奈地斜了寧雁靈一眼，也不知面前這位，怎麽什麽事都能扯到喜歡不喜歡上的。
她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，“那可是謝折，我就算會擔心，卻也同樣篤定，最後勝利的人一定是他。”
“現在，他又與離月宗是一體的。那麽我就算再怎麽擔心，也不會茶不思飯不想。”
寧雁靈仍舊一臉不解。
而一個雙眼被黑色布條遮住的龍族男子趁著寧雁靈不備，將一籃子東西塞回了寧雁靈懷裏。
那龍族男子將東西塞過來後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等寧雁靈反應過來後，人早就走得沒影了。
虞枝的視線從寧雁靈和那男子身上轉了一圈，臉上帶了些揶揄，“那人，和你是什麽淵源，你怎麽這樣一副表情？”
寧雁靈臉上神色覆雜，她咬著牙，一字一頓道，“是個瞎了眼的，沒心肝的壞人！”話音落下，便見寧雁靈提著東西氣鼓鼓地走了。
虞枝跟在後面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。
看來寧雁靈在這村子裏過得的確不錯，短短的時間裏，不光有了朋友，還有了——仇人。
在村子裏的日子稀松平常。
在寧雁靈的堅持下，虞枝不再整日悶在屋子裏，每三五天會和寧雁靈出去逛一逛，松快松快。
其他時候，虞枝便是在屋子裏修那把長槍。
至於謝折的信，則是每半月一封。
偶爾，明遠也會隨著謝折的信寄些東西給虞枝。
一轉眼，那木匣子裏裝著的信，捏在一起，也有一指那麽高了。
只是距離上一次的信，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。
謝折的信，仍舊沒有傳來。
饒是先前說著不會擔心到茶不思飯不想的虞枝，也是一連幾日，坐在窗前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。
寧雁靈知道她這兩日情緒不好，遂十分乖覺地沒怎麽來打擾過虞枝。
只是今兒卻是一反常態，大早上便來了虞枝屋子裏。
見到寧雁靈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，虞枝微微蹙眉，不自覺攥緊了手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在村子裏，見到了謝折的那個手下。”寧雁靈坐在了虞枝身邊，眉眼緊皺，看著也有些不安，“她在村子東邊，那座空置許久的院子裏走進走出的，看著心事重重的。”
寧雁靈頓了頓，“而且這幾日，村子裏多了不少人。”
虞枝聞言垂下眼，過了好一會兒，她站起身，“我得去看看。”
寧雁靈有些擔憂，“可是我們與那位彌月大人沒什麽交集，會不會惹得……”
虞枝沈吟片刻，“我與彌月有過幾面之緣，她應當不會為難我們，更何況，我只是去問一問謝折如今怎麽樣了，怎麽近月餘沒有寄信來，不會有事的。”
聽虞枝這樣說，寧雁靈雖仍有些擔憂，卻是點了點頭，跟著虞枝朝著東面的空屋走了過去。
只是還沒等他們靠近，便有藏在暗處的人出面，將虞枝和寧雁靈攔了下來，“閑人莫近。”
虞枝同寧雁靈對視一眼，兩人相處這麽久，還是有了些默契的。
只見寧雁靈猛地撲到了那出來攔住他們的人身上，而虞枝則是趁著這機會，朝著那空屋子跑了過去。
只是也不知是寧雁靈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出來攔住她們的人。
那人不過一招，便反手制住了寧雁靈。
他提著寧雁靈，仍舊是輕輕松松地攔住了虞枝，“兩位請回。”
攔雖攔住了，仍舊搞出了些動靜。
彌月從院子裏走了出來，她看見過虞枝，楞了楞，而後開口道，“虞姑娘，您是有什麽事兒嗎？”
見到彌月，虞枝推開了攔著她的手，“我想要問問……謝折可還好？我已經一個月不曾……”虞枝的聲音頓了頓，她鼻尖輕嗅，空氣中，似有淡淡的血腥味兒。
見虞枝突然止住了話頭，彌月垂下眼，似是思索著什麽，片刻後，她側過身，“你隨我過來吧。”
進了院子，虞枝才發覺，四下都有人守著，好像這屋子裏，住著無比重要的人。
那這個無比重要的人還能是誰呢？
虞枝從原先的小步走變成了快跑，她很快就穿過彌月，跑進了屋子裏。
屋子中央，擺著一個繡有白虎的屏風，屏風後，影影綽綽，模糊地映出了一個人的影子。
“彌月，我說過，不要這樣闖進來。”屏風後的聲音傳來，有些低，似是有些虛弱，所以連帶著發怒也沒那麽駭人了。
謝折坐在屏風後。
他受了些傷，換藥時心情總不大好，也不想叫別人見到他換藥時的模樣。
所以在聽到腳步聲時，他想也沒想便低聲呵斥道。
這兒的人，除了彌月以外，不會有人敢來打擾他，只是這彌月，今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，竟是冒冒失失的。
“彌月！”呵斥後，見那腳步還未停，謝折眉頭微蹙，擡眼看了過去，“你今日……”
站在屏風邊的人不是彌月，而是虞枝。
謝折先是一楞，等他反應過來，第一時間竟是想要將半褪的衣服拉起來。
可是虞枝已經走到了他身邊，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。
謝折背上，幾乎可以說是血肉模糊。
他右肩處，有一碗口大的傷口，傷口處似是被人將肉完全剜去，露出了森然白骨。
“你是，什麽時候來村子裏的。”虞枝開口道，揪著謝折衣領的手卻是仍舊沒有松。
謝折難得賠著小心，“三五日了。”
虞枝冷笑了一聲，“三五日？”
“那許是七八日。”謝折又道。
虞枝這回沒有接話，只是垂眸看著謝折。
謝折被她盯了好一會兒，才做投降狀，“十日，當真是十日。我是想著等傷好些，再去找你，誰料你竟是自己找上來了。”
“怎麽會傷成這樣？”虞枝總算是松開了揪著謝折領子的手，她從謝折手中將裝有藥粉的瓷瓶接了過來，“這藥當真管用嗎？都這麽久了，怎麽傷口還不見好。”
謝折咳了一聲，他微微側過頭，在藥粉灑在傷口處時，聲音微微有些發悶，“人修與魔修在榆城發生了一場大戰。”
虞枝是知道這事兒的。
謝折在一個月前的信裏，有提到過，人修與魔修之間，註定有一場硬碰硬的戰鬥。
這大半年的時間裏，魔修發展迅猛。
一是因為謝折的授意，二是先前謝折所說的另一股勢力的魔修，這短短的半年時間裏，發展十分迅猛。
是以，不過半年，榆城以南便叫魔修占了大半。
一時之間，百姓流離失所，紛紛向北逃難，往北邊的難民多了，糧食，住所自然變得緊缺，眾人的日子，過得都有些苦。
所以，人修決定，躲回榆城。
榆城一戰，人修慘勝。
他們雖奪回了榆城，卻是死了許多人。
七大宗門中，除了領頭的蒼羽宗與排行第七的關影宗外，其餘五大宗宗主皆是身亡。
甚至連屍骨都沒有能留下來，只在戰場上，找到了他們的殘肢斷臂。
而在魔修之難中，曾領著眾人數次擊退魔修的謝折，同樣身受重傷。
虞枝抿了抿唇，她手腕動了動，大片藥粉倒在了謝折右肩的傷口上。
突如其來的刺痛，讓謝折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“虞枝，你是見我沒死在榆城，想要讓我死在這兒不成？”緩了好一會兒，謝折才緩過來那一口氣。
虞枝哼了一聲，“兩邊都是你的人，你還傷成這樣。”
聽謝折說到五大宗宗主都戰死後，虞枝便大抵猜到了，那五個人當年也摻和進了龍族的事裏。
謝折正是借著這次的時機，報了一部分的仇。
至於那五個人，是不是真死了，已經無關緊要了，至少虞枝知道，那五個人，再也不會出現在別人面前了，那與死了，又有什麽不同呢？
“我原本，的確是打算受一點傷。”謝折低聲道，他擡眸看向虞枝，“總不能大夥兒都死的死傷的傷，我卻完好無損。”
謝折原本安排了自己的魔修，藏在暗處，給自己一劍。
誰料，那日榆城中，魔修的數量是謝折原先預料的五六倍。
魔修中，有另一股勢力，這事兒謝折知道，且一直在調查。
只是他不曾想過，這另一股勢力，竟是已經這般強勁了。
“所以，另一股魔修的勢力，你有猜測了嗎？”虞枝開口問道。
“有。”謝折看向虞枝，“你也猜到了不是嗎？”
虞枝手上的動作頓了頓，她看向謝折，“蒼羽宗。”
“是。”謝折點了點頭。
“這次的大戰，蒼羽宗不曾參與其中嗎？若是他們參與了其中，你為何不順手將聞人羽也順手綁了。”
“聞人羽那老狐貍。”謝折嗤了一聲，“他鮮少出現在人前，平日蒼羽宗也是由聞人開霽代替他出面，而且……”謝折頓了頓，“我懷疑，聞人羽背後，仍有一個，連我先前都不知道的人存在。”
“謝折，當年龍族的事情，究竟是怎麽一回兒事兒？方才你說的那幾個宗主，包括聞人羽，不過幾百歲，可龍族，千年以前，便沒了蹤跡。”
謝折眼眸微垂，片刻後，他扯唇笑了笑，“等事情了結了，我原原本本地講給你聽。”
見謝折這樣說，虞枝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，她用紗布將謝折身上的傷口纏好，“那我師父呢？還是滿慈師姐，他們受傷了嗎？”
謝折搖了搖頭，“我先前便預料到這一戰艱難，遂將師父與何師姐調離了榆城，他們沒什麽事兒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麽？”
謝折笑了一聲，“我聽說，何師姐與祝師兄打了一架，兩人都受了些小傷。”
虞枝唔了一聲，心底有些難過。
誰都沒有預料到，何滿慈與祝知禮有一日會針鋒相對，還是因為自己。
“謝折，能叫滿慈師姐知道我還活著的事兒嗎？”虞枝看向謝折，面上有些猶豫，“師姐待我情真，可她與知……與祝知禮也是一同長大的，親若姐弟，我不願師姐因為我這般難過。”
謝折沒有立刻回答虞枝的問題。
只是看他的反應，虞枝便知道這事兒讓他有些為難。
也是，這不光關系到自己，還關系到村子裏的這麽多龍族，哪裏是能那般輕易地叫別人知曉的事兒呢。
“若是不行那便算了，等事情都了結了，我再親自去與師姐解釋好了。”虞枝繼續道，並沒有強求。
見她臉上帶了些失落，謝折伸手，揉了揉虞枝的腦袋。
“先前不叫何滿慈知曉，是因為她越傷心，外頭的人便越相信你已死的事實，現在，眾人早就因為魔修之難焦頭爛額，少有人會想起你的事兒了，回頭你寫封信，我給何滿慈帶過去。只是你的藏身地，便先不要告知她了。”
虞枝聞言眼眸亮了亮，“那我現在就給滿慈師姐寫信。”
謝折微微挑眉，“還真是個沒什麽良心的，我受了這樣重的傷，也不說留下來好好照顧我。”
虞枝看向謝折，聲音裏也帶了一絲輕松，“當然要照顧你，照顧到你好全，我日日都來。”
謝折笑了一聲，只是緊接著又嘆了一聲，“虞枝，再歇上三日我便要離開了，另一股勢力的魔修蠢蠢欲動，我若是再不出現，許是會有人生疑。”
原本有些雀躍的虞枝聲音再一次放緩，“盡是這樣快就要走了？”
她還以為，謝折身上的傷這樣重，怎麽也要在這兒修養到傷口都好得七七八八呢。
謝折應了一聲，他斜斜靠在軟墊上，擡眉看向虞枝，幾分真幾分假地嘆道，“若是早知會被你撞見，索性剛來的時候就叫彌月將你抓來，讓你不合眼地照顧著我。”
虞枝瞥了謝折一眼，沒說話，仍是站起了身。
謝折面上不顯，心裏卻是有一絲悵然，“罷了，你回去吧，將給何滿慈的信寫好，明日來看我的時候帶來就是了。”
虞枝又瞥了一眼謝折，“誰說我今日要回去了。”
“不是要我不合眼地照顧你嗎？”虞枝有些繃不住笑，她輕咳兩聲，將臉上笑意壓了下去，做出一副嚴肅模樣，“那我自然要在你這兒待著看著你。”
“只是你那把長槍我快要修好了，左右在這兒也沒什麽事，我叫雁靈給我送過來——”到最後，虞枝仍是沒能憋住笑，眉眼彎似弦月，眸光亮亮的，印出了謝折的影子。
謝折雖仍是有力氣與虞枝說話調笑，但傷得的確有些重。
這三日裏，他每日醒來的時間，不過幾個時辰，多數時候，便是安靜地睡在那兒。
虞枝問過彌月。
彌月要虞枝無須太過擔心，那些魔修所用的武器淬毒，謝折用了猛藥將毒逼了出來，身子自然有些虛弱。
虞枝這才放下心來。
只是謝折睡著的時候，她也並未離開，而是坐在外間，繼續修補著長槍。
三日時間，轉瞬即逝。
晚食的時候，謝折看起來臉上有了些血色。
虞枝幫他攪動著有些燙的粥，擡眼看他，“什麽時候走？”
謝折擡眉看向窗外月亮，估摸著時間，“還能陪你四個時辰。”
虞枝微微瞪眼，“什麽叫陪我？分明是你還虛弱著要休養。”她擡手將粥碗推到了謝折面前，眉心微蹙，“便是回去了，也不要那麽拼命，你的傷都沒好全呢。”
“是，謹遵小師姐之命。”謝折的聲音帶笑，聽著頗有幾分不正經，不上心。
虞枝又瞪了謝折一眼，“可惜長槍還沒有完全修好。只能下次再給你了。”
謝折舀了一勺子粥，聽到虞枝的話，他擡眼看向屏風外，這兩日，時不時能聽到虞枝用小錘子敲敲打打的聲音，先前他看過，那桿長槍，如今看起來，當真有幾分從前的意思了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謝折收起笑意，無比認真道。
他從前的武器，他自是知曉了，修起來，要耗費許許多多的心神，可虞枝卻是沒什麽怨言的，當真一點一點按照古籍上所說的那樣，將長槍修了個七七八八。
其中耗費的心神精力，是謝折想象不到的多。
“虞枝。”謝折眸光暗了暗，燭火在桌上輕輕跳動著。
虞枝正埋頭吃飯，聽到謝折突然這樣無比正經地喊她的名字，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等到事情都了結，虞枝，你願意我當你的丈夫嗎？”
虞枝叫謝折的說法整得一楞。
哪有人這樣說話的，不是該問——虞枝，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子。
虞枝心中腹誹，全然沒有察覺到，自己第一時間的反應是願或不願，而是謝折的說法奇怪。
虞枝緩緩往嘴裏塞了一口菜，臉頰一鼓一鼓地動著，沒說話。
謝折繼續道，“我不會強迫你要去當什麽龍族少主的妻子，也不要你扮演謝折的妻子，你只仍舊只需做自己就行了。只是我想換個身份，陪在你身邊。”
虞枝垂下眼，她眼眶有些發緊。
她沒有說好，也沒有說不好，只是盯著面前的飯菜道，“不是說等事情了結了嗎？那你便等事情了結了再來問我吧。”
只是那時，也許我已經離開了。
虞枝心中想，不知為何，嘴裏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，突然變得有些難以下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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